如山岳连绵蜿蜒,转瞬遮蔽了大半幅天空。
“喜哉――?乐哉――?”
有什么正欢呼着朝她奔涌来,音形凄厉,状若疯鬼。
那嘻嘻哈哈的狂呼落在她耳里,却再无法令她生出半分害怕,只觉心绪鼓动,恍如地狱乐音欢腾鼎沸。
她怔怔抬眼,但见天幕低沉,昏景悬垂。
大片大片的阴云黑红灰白脑浆也似地铺陈开去,入眼尽是魑魅魍魉,充耳唯余悲风哀嚎。
好黑啊。她想。
好冷啊。她又想。
她还是想回家。此世记忆中的那个也好,前尘里只留一个模糊影子的那个也好――
她只想回去,和他一起,和他们一起。
可他们都不见了。
最后,只有那个人出现了。
来人垂眸望她,眸色清浅,目光平静悠远,一如神佛垂目。
长着这张脸的人,无论哪个,都一直端坐云上,就这般俯瞰着她,俯瞰着他们,半分怜悯也无。
“你得很好。”披着仙君面容的人这样同她说,“我嘱咐你的,你都到了,很好。”
“现在,把剑给我。”他说。
她动也没动。
“把剑交出来。”那人朝她走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神情端正如仙如神,渺渺不可及,“这不是你该得的。”
什么是不该?什么是应该?
她恍恍惚惚,只觉什么也没听懂,又好似什么都懂了:
――叩心三千六百阶,方得感应剑意分魂淬骨。
――只是这路,必须自己走,一步也不能少。
师父说过的,师兄也说过的,他们都说过,说过很多次。
她却始终不悟。
而现在,此时、此刻,她终于悟了,真的悟了。
凡修仙之人,无论自己认不认,这“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乱发的。
登天三千六百步,步步叩心,方能感应这苍天浩瀚,少一步都不得脱解――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只能在凡尘海浮浮沉沉,汲汲营生。
这通天之途浩浩,光明磊落,她曾经可以走的,可她错过了,现今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所幸、所幸,天机无尽,终留一线――
既然上不得天,那便就此入地吧,纵使三千六百步,步步堕入那冥渊炼狱又能如何呢?
――总不会糟过现在。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他终归是她的了,总归还陪着她,不会再念叨得她不耐烦了。她带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她若要上天,他必不会劝她入地。从此仙山绝境也去得,人间红尘也游得,再无半分纠结。
――岂不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