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拟毫无犹豫地回当然。

        程延的脸与从前有些变化，变化不大，大概只有多日不见才能观察出来。

        程拟心不在焉地“哦”了声，“再说吧。你觉得当今这混乱世，适合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你愿意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先把江山打下来再说，儿女情长靠后排。”

        中间这十几日，每逢解蛊夜，她便与程延缠得你死我活。蛊越来越淡，甚至让她感觉已经解除干净了。

        程拟似乎总在暝暝日暮中送人，不送亲人还是送好友。

        程延：“请你出面，写一封婚贴，给凝府递过去。再另写一封书信，与凝家长辈商定婚期。”

        “她姓王，行十二，娘家唤她十二娘。大名王闻月，小名月。成婚前，我唤她月娘。成婚后，我……”

        所以程延这变化，想也是为了讨好“嫂嫂”。

        所以在程延开口辞别时，程拟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也能护着凝珑。

        程延回：“那就先放出风声，说程凝两家联姻。”

        父子俩没其他话可说，气氛相当尴尬。

        就是在无数个这般小得毫不起眼的瞬间里，程延无时无刻地变化，直至完全蜕变为他最想的冠怀生。

        程拟颔首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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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娘本不姓王。”

        他呢，年龄越长，八卦心就越盛。

记得她的名字吗？”

        “那父亲从不关心她，可她竟要随父姓。那婢子悉心呵护孩子，可死后连族谱都不曾入，更没人记得她的名字。婢子原本叫‘房茹萍’，我娘也应姓房。”

        原本还有所顾忌，今下得了程拟这番话，心里的计划算是基本落定了。

        结合程延在祠堂说改姓氏那番话，程拟其实已经明白了他想什么。

        程拟：“你想怎样，那是你的事。我想也不了，要你，你又要跟我闹翻天。”

        有时会“买通”程瑗，让贴心的小棉袄给他讲讲那位“嫂嫂”。

        程延何尝不知。

        望着儿子的侧脸，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莫大的无力感。

        “你想来说什么事？”

        这等局面不适合任何大喜事，但他还是想给凝珑一份交代。不能立即成婚，能让全城人都知她是世子的未婚妻也好。

        后浪推前浪，他隐隐感到自己早已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或许有朝一日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程拟望着程延笔直的背影，只觉那背影越来越模糊。

        “‘王’是她父亲的姓氏。她母亲是一个婢子，被她父亲夺了过去，后来有了孕。那父亲以为是个男孩，待婢子极好。直到婢子产下女孩，那父亲立即变脸，死了婢子。本也想把她也送走，但被大夫人劝下。这么多年，把她当庶女养，对外却宣称是嫡女。”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程拟面羞愧，“婚后，我唤她‘孩他娘’。好像她先是孩他娘，再是我的妻，最后才是她自己。”

        程延不以为然，只是定睛看着王氏的牌位。

        也曾是这样一个朝霞漫天的黄昏，他送走了爱妻。当时儿子闹着不让爱妻下葬，女儿尚待在襁褓里，哭哑了嗓子。他又当爹，又当娘，把两个孩子照顾成人。不过好像爹也没好，娘也没好，面子挂不住。

        程延不同他吵，何况这还是在祠堂。

        “笑话！”程拟被他这番无理话给气笑。

        *

        “你是想让程家的列祖列宗看看你有多不孝吗？”

        越来越像他的另一个份――冠怀生。

        程延嗤笑一声。

        “随父姓是老祖宗的传统，怎么，你还想把这传统反了不成？你是不是拐着弯骂你老子！好，你不姓程，不姓王，难想姓‘房’？你要是房延，能享受程家给你的滔天富贵？！”

        他终于舍得细细打量他的儿子。

        凝珑最近过烦了在两个男人间不断变脸斡旋的日子。

        老父亲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与儿子断亲，老死不相往来，实则很是关心这个儿子。

        程拟：“你什么意思？她不姓王，还姓什么？我不仅记得你娘的名字，还记得岳父岳母的名字，甚至连王家十几代祖宗的名字都记得清楚！她不姓王，哦，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没你了解她？”

        当年才跟他膝盖一般高的儿子，如今已长成了一棵青松。当年裹在襁褓里的女儿，已经长成了懂事的大姑娘。

        程延眸色微滞，显然是没意识到这等开明话会从程拟嘴里脱出。

        与冠怀生的那一夜疯狂，至今已过去了十几日。

        程拟也意识到此举不好，跨过门栏走出堂去。

        程拟还以为他专程来跑一趟，是来说朝堂大事。不曾想竟是为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