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风儿真的好想……好想他……”

        谢云这才发觉，他这般手忙脚乱，只因缺了个人。

        他当年同李忘生轮着带洛风，虽都是半大孩子，可有个人搭把手，比一个人轻松多了。若夜里婴儿哭闹，他可和李忘生轮着来哄，不似只剩他自己时，整夜整夜没人轮换，如何也睡不好。待到风儿大些，他对风儿要求高，凶完后总有李忘生替他哄人，毋须他再多费心。

        李忘生……走后，风儿也闹了好一阵。他二人于风儿而言，是近似双亲的存在。忽而失了亲人，风儿哭着同他要师叔，他却给不出来。

        那时的他，颇恨李忘生。恨他妄动，恨他痴迷，恨他行事决绝偏激，恨他给自己留下偌大一个疑恨。

        他至今不知李忘生那夜究竟为何会那般行事。若说李忘生是心悦他，同他同修合，只需他一句话。退一步，李忘生惶惶不定，偏激绑了他同他交合，也不必最后那般惨烈收场。再退一步，哪怕是仅为了阻他下山，又如何要同他交合，又为何要借他之手，结果了命……他如何也想不通。他去问师父，师父却只是长叹一声，了句天，再不肯说话。

        这便也成了他经年的梦魇，绕骨附髓，蚕蚀心肺。他自悲痛到痛恨，自痛恨到惘然，再到……无法放下。他曾那般痛恨过李忘生，可李忘生夜夜在他梦里寻他，那般清朗温和，那般沉静安稳，他恨他，他想恨他。

        他甚至会梦到那掩了视线的感知。梦到那细微的息，梦到他隐忍的轻颤，梦到他所给予的柔而紧致的快感。他一次梦到之时，醒来下濡，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梦到他。梦到他小声气，梦到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梦到他埋在自己颈窝的脸。

        他后知后觉，李忘生在哭。他或许从始至终就在哭。他的声音一直奇怪地压着，初时他只当那是他人幻化而成，便在数载夜会后，他才品出，那或许是压抑的哭腔。

        你哭什么。谢云甚至在自己上挑不出错。分明是你强迫于我。分明是你把我绑了去，是你自己坐上来，是你将剑递到我手上，是你自己撞上来——

        你哭什么。

        3.

        谢云方下华山，便见得前路上站着个黑衣蒙面人。

        他下山前，祁进正同卓凤鸣吵架，他一个两个大，看哪个都不顺眼，索把他们都打了一顿，打完通通罚去思过。他心情不甚痛快，眼见有人不知死活前来拦路，手中剑已发出嗡鸣。不想那人一转，似悲似泣，嗓音中的复杂情绪好似要溢出来，唤了句：“云大哥！”

        谢云手中剑一滞。

        他了个手势，令纯阳弟子原地待命，他同那黑衣人走到远去。弟子们虽心有疑惑，却对掌门的命令极为听从，乖乖了句是，站在原地休整。

        那黑衣人摘下兜帽面，出其下谢云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来。他壮了，棱角更为分明，脸上有着极重的眼圈，亦蓄起了小胡子。他同谢云记忆中的少年割裂开，已经是个壮年男子的模样。

        谢云却不可避免地想到李忘生。唤他兄长的两人年纪相仿，若是李忘生能活到如今……也该是个青年模样了。

        “……你回来了。”谢云，心情颇为复杂。眼前人曾是他年少挚友，他同他策红尘，酒醉灯迷，亦曾言要尽自己所能护他。

        “对，我终于得以回到阔别的故土。”李重茂笑了笑，“重茂颠沛离数十载，终于再度踏上了这片生而育我的土地。

        “……大哥，重茂这些年过得好苦。”

        谢云不知该说什么。他本也不是擅长安之人，只沉默地看着李重茂，那经年愧疚又翻上心。

        李重茂看他不言，却也看得懂他眼中的愧意，只笑了笑：“昔年，我着华贵锦绣绸罗，大哥只着布袍。我奉华裳于大哥，大哥却从来不屑一顾。而今大哥却着致华贵的掌门服，重茂却只能穿布麻衣了。”他顿了顿，忽而大步上前，好叫谢云看清他渐红的眼眶，眼中渐有癫狂之势：“你那天，为什么没有来！”

        谢云沉默了半晌，：“是谢某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