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灵主修医药学,沉迷佛法。
常常有俯瞰众生的感觉,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一,和猪牛蚊虫也无区别,一样要受苦,区别只在于无知和有知,他受苦,等于别人受苦,别人享福,等于他享福,因为万物一样,只是色相不同,本质归一。
这种jing1神,支撑着他挨过弟弟的排挤、母妃的殴打、舅舅的过分亲近,还有漫长无涯活着的时光。
坏chu1就是他常常走神。
猛然惊醒。
不知dao为什么过去了几个时辰,不知dao为什么会在这,不知dao刚才在干什么,不知dao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常常不能专注,生活像断了片的pi影戏,上一幕和下一幕完全断裂开。
陆明呦是他的例外。
生如苦海,一个人越用力就越苦,陆明呦就是那个活得太用力的人。
陆其灵常常灵肉分离地观察着陆明呦,在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她,灵魂飘飘其上,也俯视着她,和自己。
“这药好难吃。”陆明呦评价dao。
陆其灵深以为然,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正要劝陆明呦吃药。
陆明呦chui了chui勺子里的药,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
陆其灵猛然惊醒,低tou看了看,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生病的也是自己,不是陆明呦。
陆明呦过来照顾他的。
灵肉分离。
他总是冷不丁地回过神来。
“我不想吃。”
陆其灵觉得大脑太重,里面像是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闷闷得沉重,让他恨不得溺毙自己,所以也不想吃药,不想zuo任何能让shenti好转的行为。
他躺在床上,侧过shen去,背对陆明呦。
一向是他照顾生病的陆明呦,这回换他生病,他却比陆明呦难伺候多了。
“不吃药怎么好呀?”
陆明呦的手还没有药碗大,站在床边,面对陆其灵突然而来的任xing,有些懵,学着别人哄孩子喝药的语气,问dao。
陆其灵痛苦得想死。
他很健康,比陆明呦还高很多,他几乎不生病,但到了生病的时候,他真的不知dao为什么陆明呦会愿意喝药。
死了多好。
他一点也不想活。
陆其灵希望陆明呦离开,然而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shenti上下真如佛经所说的一样,好像shenchu1火宅之中,血ye沸腾,甚至他怀疑自己的pi肉已经被烧焦了。
唯有耳朵异常灵min。
他听着陆明呦的声音,推测出她一步步的行动,放下药碗,脱了鞋,上床,坐在他shen后,大概在想什么安wei他。
“那你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陆明呦第一次面对他生病,有些茫然,给陆其灵拽了拽被子,拍了拍他,又弯下腰,在陆其灵额tou亲了一下。
她抱着陆其灵睡下,如往常生病,陆其灵抱着她一样。
陆其灵觉得她可怜,又瘦又小又过分聪明,活在世上多苦难,就跟一gen摇摇曳曳的小草,世人的手那么多,没有一双是护着她的。
“陆明呦。”陆其灵呢喃这三个字。
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信仰,除了陆明呦这三个字。
他不想当皇子了,他要出家。
陆其灵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脑子如同针扎一样疼,他就躺在床上,并不觉得恐怖,安安静静地想到,饿死算了,走得也干净。
“起来了。”
陆明呦喊他。
陆其灵表情冷漠,一动不动,他不想guan自己,不想guan陆明呦,不想guan这世间,他就是想死,脱离苦海,生就是苦海。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越躺越舒服,感觉shenti格外轻盈。
陆明呦偏偏要他喝水,要他吃饭,要他吃药。
陆其灵能从陆明呦shen上感受到她强烈的想要生存的yu望,这yu望是有害的,对人人都有害,所以他不要这种yu望。
世界如火宅。
他不要这栋火宅。
陆其灵从上而下俯视着众生,包括他自己,包括陆明呦,然后他准备离开,彻底脱离苦海。
陆明呦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她的哭,对于陆其灵来说是另一种苦难,如果人心都是一片一片的话,世间其余苦难像是捶打和裁剪,唯有陆明呦的眼泪,不是落在被子里,而是落在他心上,ying生生灼烧出一个个dong。
陆明呦总说他傻,其实不然,陆明呦才傻,明明世间百般苦,她却还是想活,像个襁褓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