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刘辩似乎听到了她的话。
“可是……可是我在这里徘徊,生生死死……我出不去……我、我只能靠这个名字坚持下去……”
半晌,刘辩忽地收了表情,眼神木木的,仿佛滞空。他不再癫狂地大笑,开始轻声喃喃什么。一开始的声音又轻又模糊,随着他一遍遍的重复,变得清晰又无助。
她当初没有救得刘辩,那
刘辩突然歇斯底里地狞笑起来。
于是很快东窗事发,刘辩借鸩杀假死中,而后张陵横空出世。时至今日,礼乐彻底崩坏,乱世之下再无完卵。她自洛阳逃回广陵的路上,见过时局动、民生多艰。乱世中的人,谁都可能被不同的苦难疯。如果疯才是常态,她又为何要去干涉?他们无躲藏,所以才会疯;若有栖之,自然会痊愈。
“是吗……那太好了……”他痴痴地笑了笑,“广陵王会一直喜欢我,对吗?”
笑声在室内回,空旷的内室中升起层层缥缈的回声,与刘辩的本音交杂在一起。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那样扭曲,哀怨得像厉鬼,令人遍生寒。
无比凄厉尖锐的笑声,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恐惧,反而自心底,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重逢的时候并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的是愤怒,不只愤怒于刘辩,更是她自己。
她不想要的东西,刘辩也绝不会要。
若有似无的呼唤似乎令刘辩清醒一些,没再大笑,嗔痴,或是哭泣。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双眼也眯成隙,松花色的眼珠只出最明亮的那分,漾着眷恋与思念。
喜欢吗?她当然喜欢。
刘辩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泪。
“刘辩……我就在这。”广陵王忍不住轻呼。
“为什么让我在里受苦?为什么不来救我?留我一个人?”
――那是她的名字。
“我不恨你,我刚才说气话了。你在忙对不对?广陵有那么多烂摊子,上次和你匆匆一见,都累瘦了那么多……”他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脖颈,指尖与掐痕重叠,仿佛有一无形的绳索还圈在那里。
。
“我恨你!还有史子眇!还有左慈!还有那些女、宦官……”
这一次,刘辩似有所感地举起了她。他困惑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目光变得柔和:“我好像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你在呼唤我?听到……我的广陵王还是像以前那样,遇到麻烦事就向我撒。”刘辩的手指在瓶上摩挲,他的状态很不好,仿佛一即碎。
广陵王这才发现他的颈上有一圈艳红的勒痕,心脏骤然紧缩,重重地动起来。凌乱的血痕错落在那条勒痕周围,边缘泛着青紫,原本白皙的肌肤青黄一片。
她想要称王,想要这天下。
她伸出手,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
“我也瘦了吗?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了……”他情绪稳定一些,手掌贴上自己的面颊,“你以前会亲我的脸,说你喜欢我颊上的肉。”
他说的是继位那次相见吗?广陵王用力动了动,想要挣脱这,可最后也只换来内某种怪异的摇晃感。像是某种灌满了的,在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如今他已如愿离开炼狱,柳暗花明恰在眼前。
“刘辩……刘辩……”
“没有,你这样也很好,很美。”
“我……我跑出去找你,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刘辩底下眼,虚虚地盯着她,语气悲凉,“众人皆以为内是个富丽堂皇的好地方,可是为什么我在这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是约定过的吗?不是说好是最好的青梅竹,拉钩说一辈子不丢下彼此的吗?!”
她想起如今的种种,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顺承的话了。多年来,她是刘辩边唯一亲近的人,她自然能察觉到刘辩的变化。可是即便她赴洛阳,也无法时时时刻刻都守在他侧,护他、伴他,因为她是绣衣校尉,而非人。兴许何太后是对的,倘若她放弃亲王之位入后,便能日日守在刘辩旁,护他周全。如此或许能够改变他们的未来,却并非是她想要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当年内心或许还有几分动摇,现今却不再是她能够耽于情爱的时候了。无权无势,如何立足,何谈情爱。她不仅要自己立稳,更要万千广厦庇天下寒士。
“你也瘦了很多,我不知他们对你不好。”无奈,不确定刘辩是否能听见,她只能死当作活医,说,“要是我当时知,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她如此说,可自己心里也知,她不到。只是如果连她都不这么说,刘辩又该向何人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