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哭，咒骂，对从小就陪伴着他的研究员恶语相向，诅咒五位初代去死，诅咒比利永远觉醒不了有用的异能，痛骂被他亲手杀死的父亲，讽刺无能的黑塔和大脑……研究员哭红着眼，将饭喂到他嘴边时，他用牙凶狠地从对方的手上撕扯下一大块肉。

        最后一扇门里，秦知律忽然变得很温和，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出事前的样子。

        那个字仿佛撕开了情绪的口子，他突然变得极不合，在又一次的基因诱导测试时，他剧烈挣扎，以人类之躯差点搞崩了牢固的试验台。十几个成年男人都按不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最终只能用上金属束缚装置，将他长期捆绑在试验台上，每天派人进去和他聊天，喂他吃饭。

        可他无法踏足。

        在那一年，秦知律的记忆变成了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记忆碎片被盛放在一门后。安隅用意念平静地逐一推开那些门，每一门后，都是被捆在试验台上发狂的他。

        他在战场上突然觉醒了一种基因表达的能力――越是被畸种伤害，他的基因熵就越肆无忌惮地生长，并且在几次实战摸索后，彻底学会了如何复制对方的异能。

        再次召回诱导测试后，大脑正式确认――这种名为“基因获得表达”的能力完全受秦知律的自主意志控制。虽然他的神力也会有波动，但远比其他守序者稳定。此外，他的高混乱度基因仍旧无法感染任何人，他绝对安全，被确定的畸变最终形态是：人类。

        直到重新坐在心理医生对面，那个女士笑着看着他手上的手套，问：“知律，手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把手套摘下来呢？我感觉这副手套的不太搭你的气质。”

        神力濒临耗空的秦知律纵然失去了心防，却依旧不需要任何安。

        “五人组那边我会去帮忙劝一下，但他们都是意志很坚决的人，非要和黑塔决裂的话也没人能阻止。”他轻声说着，“听说守序者们准备开展一轮大清扫行动，我父亲已经死了，可以让我加入战斗吗？虽然我是人类之躯，但起码我会开枪，而且不会被感染。”

        但那不重要，安隅站在门口，只想进去抱住他。

        他对研究员歉，坦诚地讲述自己对亲手杀死家人的悲伤，并表示愿意接受黑塔当时正艰难推行的人类基因分级。

        在心理咨询的最后，他终于低看着自己的手，说：“罪。”

秦知律是怎么察觉的。

        在为期半年的大清扫行动中，秦知律自己清除畸种上万只，整顿时空失序区30。

        那条记忆长廊上的倒数第二扇门，发生在那一年的冬至。

        在那次大清扫行动中，秦知律却不仅是会开枪而已。

        那门后是罕见的安静，安隅隔着门似乎听到秦知律在和另一个声音说话，但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2140年9月30日，秦知律

        安隅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会，转走向最后一扇门。

        没过几天，秦知律又将枪口转向了母亲唐如，而后是妹妹秦知诗。

        安隅对着门里的那些画面发呆。

        唐如和秦知诗死亡时，基因熵分别只有20和12――这意味着秦知律对畸变的察越来越锐了。

        当他尝试推开那扇门，却发现那扇门被死死地锁住了，无论怎样用力无法扭开门锁。

        他是科学的悖论，但也是人类抵抗灾厄的一线生机。

        他平和地在一周内杀死了三位至亲，却没表现出任何燥郁和悲伤。

        他有些迷茫，很难想象这个发狂的少年和后来的长官是一个人――长官是人类的最后一防线，没人能想象他曾是那样暴戾和黑暗。

        他以为长官心防已破，能放任他在记忆中随意翻阅，但却不曾设想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有秘密被保守在更深，不向任何人敞开。

        秦知律沉默了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