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野草被风开,簌簌的响声穿过田野。村子里有炊烟升起,谁家的公鸡开始打鸣,唤醒了其他家的,米粥饭香混进凉薄的空气飘上来。
这一路又累又倦,想了很多不愿意想的事,她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林远桥让司机在村口停车,给了他钱让他在原地等,告诉他她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时间还早,墓地里没有人,周围树木四合,空地中几个黄色塑料灯笼的飘带在雾中坠着。
那段路没有监控,警察给她打电话她差点笑出来。不追究,当然不追究。
女人惊讶地看着林远桥,神色中似乎有些歉疚,想跟她说什么,张张嘴却没说出口。
很小一个土丘,小得有点可笑。
周围雾散了一些,出黑色的树干,枝丫向天空伸去。空地里七零八落散着矮矮的墓地,他埋在肮脏的泥地里,再也不能伤害谁了。
泥土,有雾能见度也不高,林远桥耐心地一个个挪过去,终于在最边上找到了那个人的。
没有什么人来看她,入口植物疯长。林远桥小心地拨开刺藤,外套还是被划了一个口子。雪白的羽绒晃悠悠飘走,挂在沾着晨的灌木上。
她洗了个热水澡,躺下没多久就在洗衣机的嗡嗡声中睡着了。
其实老家的山并不高,只能算丘陵。但就是这么荒芜的小山村,困住了她妈妈的一辈子,也困住了她。再往后无论去哪,她一直的无非就是拽着绳子,让自己走得更远一些。
后来偶尔在梦里林远桥还会回到那天。女人气吁吁地背着女儿在树丛里疾跑,用镰刀劈开前面一切阻碍。视线晃动,心如擂鼓,却是林远桥难得有安全感的记忆。
当天原路返回,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林远桥没有联系司机,自己打车去了租的房子。当时她没有退租,现在正好可以让她落脚休息。
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已经褪色,依稀可见稀疏的眉眼,像是温柔的样子,又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没多久就到了山腰的一块平地,这里最开始也是山,后来因为要采石被挖空了一块,慢慢才成了村里的坟地,人死了都埋在这。
旁边那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出,林远桥看了他一眼,不等女人组织好语言,侧走开了。
村里只有一条水泥路,上山的路都是泥。林远桥换上昨天买的雨鞋,又套了一件厚外套,准备上山。
一觉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仿佛世界已经离她远去。手机显示晚上十一点多了,更早一些有两个江明野的未接来电。
迎着树梢间的晨光往上爬,经过一块枯黄的及腰的草地,妈妈就在对面的树林里。
只是就这样轻轻松松躺下死了,甚至村里人还立了个碑,真是便宜他了。
林远桥在墓前站了会,心中不悲不喜,也没有特别怀恋。
下山的时候碰到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灯笼,看样子是来上坟。女人后面还跟了一个呆呆脑的男青年,也拎着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着香烛和纸钱。
经过一片满是淤泥的池塘,再经过一棵被虫蛀空了的古树,枯枝遮蔓,村镇里灰白的屋了出来。
她的妈妈这一辈子懦弱胆小,过唯一勇敢的事就是在他要将她送走的时候,带着她逃跑了。
阳光慢慢点亮的山坡,她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听说人是酗酒后被车撞死的,发现的时候肇事者早跑了。
妈妈的墓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