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还记得约定。”兰达拉开椅子坐下，“对了，我明后天可能有点忙，大概不能陪你了。周五晚上你还是有空的吧？”

        “穿越多重宇宙很容易造成时间差的呀。而且，我又不是类集群生物或者多意识，分对我来说会很奇怪。准确来说，我讨厌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兰达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脸，“哎呀，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在你上班的时候陪你了！”

        兰达受伤地瞪大眼睛：“是好心的引导！因为你是缺乏经验的新人，我才跟在你边给你一些建议！”

        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也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如镜的海――它完全映着天光，失去了自己的颜色和形态，荣恩・荣兹却本能地知它是一片海洋，海水是深蓝色的。海与天空的交界嵌着一枚完美的落日，太阳呈现一个完美的圆形，好像一个橙黄色的黑，牢牢地拽住旁观者的目光。他盯着太阳退了一步，两步，摔坐在椅子上，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扭过来：确实没什么可怕的。没有怪物，没有愿灵，没有五维生物，没有奇异的超自然现象。但他手脚发，拿起叉子都发颤，心神不宁地回忆那轮落日：它黄得极为鲜艳，不像正午的太阳一样发白，却明亮到能刺伤观察者的双目。他没法在记忆中还原那鲜艳的色彩，以至于回忆中的落日显得暗淡无光。荣恩克制住自己，没再朝太阳的方向看一眼，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暗下来，一影子突兀地出现在对面。

        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会，主要是权衡利弊：生物本能要他趋利避害，好奇心让他跃跃试，没由来的恐惧不安令他僵着脖子，某种不甘示弱的冲动却要他低下。荣恩・荣兹认为，最恐怖不过是又一个愿灵，他在脑子里畅想了一千种怪物和自己将受到的一万种折磨，终于好心理准备，慢慢垂下脸。

        “我不需要人‘陪’。”荣恩说，“我还以为那个是监视……监督？监工之类的？”

        3356以一种令人恼火的悲哀表情注视着他，就好像理解了如今场景的一切缘由，理解了荣恩・荣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同位。那令人胃紧缩，发涩，荣恩扯了一下外套下摆，让衣服看起来更括些，竭力抑制住的恶毒词语。他还不想立刻对自己的恩人恶语相向。

        “很快就可以离开了。”3356最后这样说，撇开，盯着远氤氲着雾气的水面，“你今天还要和兰达见面吗？”

        “是的。”荣恩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3356摇着，他捂住脸，“我没想到……他们……你――天啊！”

        “停止无谓的同情。”荣恩已经冷静下来，“也不要重复没用的安――假如你是打算安我的话。不要提。”

        “我没什么时间安排。”荣恩暗暗松了口气，飞快地瞥了一眼栏杆之外：夜幕笼罩了太阳的位置，远的星空泛着灰蓝色。不过他仍然不打算对兰达摆什么好脸色，自顾自靠在椅背上，双手抱打量她：“你还有忙碌的时候？我还以为五维生物能分之类的，时间对你而言不是毫无意义吗？”

        昨天夜里实在太黑，兰达又靠得太近，他没工夫到乱看。

了。”荣恩・荣兹说。他缓过气来，勉强收拾好自己：怪异的快感已经消退，“亲密接”似乎起效了。

        吃晚饭前他又冲了个澡。这次兰达没有跟在他边扰他，愿灵的衍生效应也完全消退，他得以安心地、全无打扰地把自己清洁干净，换上面整洁的衣服。荣恩・荣兹这次只靠自己就找到了楼梯，人比较少的时候它似乎更容易被发现。他当然不是为了提早见到兰达，只是觉得遇上3356他们实在太尴尬了，回宿舍待一个多小时又毫无必要，不如在二楼多坐一会儿。兰达果然还没来，阳台上只有先前的桌椅，以及一对空盘与两副刀叉。落日的余晖漫布天空，稀薄的云也被染得赤红，下午四点还不是夜晚来临的时刻，他却没有看到太阳。荣恩・荣兹靠近围栏，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仰着，本能地没去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