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能都了，但又不够。在他思绪变得更深沉复杂之前，已经先一步动作。

        干吉愣了愣，显然尚未反应过来，张角也承认自己有些慌乱与笨拙。他俯低下去，将鼻尖在干吉面侧靠了又靠，不得不解释：“但我不是那个意思……嗯。”

        干吉很快便接受他违心的那套说辞并知趣而退，令他感到一种不可言喻的难熬。妥协太过，熨贴太过，这难就是他曾经希望这个苦命的孩子往后演变成的模样吗？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是当干吉靠在他膛前，踮起脚来试图亲吻他的下颌时张角还是偏避开了，他忍不住：“干吉……你不必到这种程度。”

        恰似如今的，比起干吉握住他手递过来的温郁，他更先感知到的是干吉心腔的震，那委蛇的河在他心中冻过又消，一直奔涌。

        干吉懵然了片刻，他其实不清楚张角为何忽然又改换了态度，但于他而言又不是坏事。他先是被突然而至的抚惊得缩了缩脑袋，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便迎上去，张角似乎还不太擅长也不敢主动亲吻，于是他便轻巧地啄吻在张角角，底埋着气音轻声回应他：”我知，我知的，先生的意思。“

        他又踮起了脚来，试探着去捧张角的脸，这回张角没有避开，于是他摸到他瘦削的颧骨与薄瘠的肤。

        张角另一只手伸过去，虚环在干吉侧，看上去似乎抱着他但又不让他知晓，于是干吉依旧执拗地凑上近前，衷心地将一颗心捧到他面前。

        张角垂首看着他，平静之下隐约仍有些局促。他自复苏后渐觉不太能应付得了干吉，万物生灵在他感知中被演绎得无限细腻入微，干吉也不例外，从前干吉不足为讶的一蹙一动，时至如今在他眼里都沉似重渊，干吉一层一层向下越，于是他不得不敞怀去接。

        那痛并未持续很久，他望着干吉缓缓起伏的发旋，终于还是感到败下阵来。

        干吉轻声：“无妨的，先生，无妨的。”不知是在安方才张角寥寂的感慨，还是在安自己联觉起的往事。

        张角感到被他靠着的那一块肉兀然浮起穿刺一般痛，干吉还握着他的手，他却要那么残忍的事，说那么残忍的话。

        干吉对着一片漆黑里张角面庞的方向望了望，连他也能听见自己的心响得厉害了，他尝试着

        可他也无法深究为什么自己面上出这样的作派来，但他的手又依旧依在干吉的腰畔，好像拦阻着不让他离开一般。他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干吉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顿了顿，随后缓缓将脑袋坠靠在自己膛，喟然而轻叹出口气，好像已经抓着了什么又放弃了。

        张角低看着他，渐觉惭怍，他不太肯再深化二人的羁牵，现今这般也就罢了——可是数日后，数年后，他若是忽然走了忽然死了，干吉怎么办呢？总不能叫他永远留在上一刻。

        他扣着张角十指，接引着放到自己前来，两只手合拢了握住，将张角瘠薄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渐渐地也热了，但很快又散了。

        干吉动几下，吐息像雾一般也轻，他口嗫嚅几下出个口型，无声地叫先生。张角仍然不动作，任由他慢慢贴近了过来，干吉察觉到他并无推拒之意，便更进一步凑近些许，将掌心覆上了张角放在那刀柄上的瘦岩岩手背，张角于是卸了握力，任他一将自己的指掰出来攥着。

        张角本来还想说，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使你这些，但是他看见干吉形肉眼可见地晃了晃，听见干吉心中的河止住川涌，他便一句也讲不出来了。

        张角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在干吉强打神，准备退离开他的时候动作了。他将干吉手心的手掌挣出来反握住干吉的手，靠在干吉侧的手也按在他后腰上。

        他缓缓往前踏两步，直到侧能够碰到张角晃的长衫，整个人站在张角宽而颀长的形下被笼着，靠近了张角怀中，心口前还拢握住张角的手。

        干吉脑袋里好似有冰结着般又重又冷，还不住有水了渗出来，四肢也跟着冰冰凉一片。

        干吉摸到格格列列的骨节，可堪冰冷的温，又觉得有些难过。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张角的手心可以把他整只手裹起来，紧紧地贴着，肌肤的热气一直传到他心底，把他温凉的温捂了，现如今他却不得不只能用自己这一点点余温去反哺与他，短短人寿要掰成两半分。

        干吉放在桌畔的手无意识叩了叩，摸索着朝案板的方向去，一点一点试探着直摸到张角跟前，那刀刃落下的声音也随之停下，张角的声音不动声色地从上方传过来：“怎么了？”

        “是吗。”干吉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扯出来一点笑，有些勉强的，踮着的脚尖也慢慢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