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谭绪清。
他是个在忏悔上极天赋的人,男人的份让他能够得到所有人理所应当的宽容,丈夫的份让他能够得到毫无原则的赦免。其余的,都会是锦上添花,让他有借口告诉她,有这些就已经是难得,你还想要什么?
“别只拿戒指呀,给嫂子看看你那封信。”那对陌生夫妻里的女人开口了,李玉珠从那男人的长相和这女人的话推测他们二人应该是赵福来的弟弟和弟妹。那其他人也就没有多少悬念,李家逸边那个瘦高的男孩就是她那所谓的大儿子,小的那个应该是这对夫妻的儿子。
“媳……媳妇儿,”赵福来一张黢黑的脸挤出几分笑,僵的面肌肉像是从未听过他出这种表情,以至于看着像是个不合适的面假挂在他脸上。
人刚站在楼梯口,楼下大客厅里立刻起了一阵热闹的声音。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乌压压一片挤过来,推着打扮认真一脸拘谨的赵福来往楼梯这边走。她目光飞快一扫,在人堆里看见了那天医院里的徐金花夫妻和李珅,还另外多了一对陌生的夫妻。李家逸在沙发边上坐着,他那个位置隔站着个麻杆儿似的青少年,茶几边坐着个一脸呆滞的孩子。
谭绪清脸上堆满了笑,喜气洋溢地说:“大家都在等你呢,你咋还不下去。”
李玉珠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接了外套披上就往外走。
以及厌恶。
他在自己弟弟的怂恿下把这封意味不明的信朗读了出来,声音很响亮,大家一边听一边笑,热闹不已。没有人注意到楼梯上站着的李玉珠脸上的伤,没有人在意她的心不在焉。
那像是回音,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不同的时空撞击在一起,在她空空如也的里无休止的回响,直到将她吵醒。
他的双手在外套上用力了两下,然后从上一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在后的推推攘攘下单膝跪了下去,“我知我干了坏事让你生气,今天特地向你请罪来了,”说着他打开手里的盒子,那里面装着一只钻戒,看成色并不便宜。语气诚恳地说,“你骂我打我都行,媳妇儿,我向你保证不会再犯。而且这次登门,我特地请大家监督我,他们都是给你撑腰的,”
而这一次,她重新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脸——冷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洗脸呢。”李玉珠正拿着巾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那我换个衣服下去?”
她听见楼下有人喊自己,还有人起哄,大家一片喜气洋洋,唯独她在水睁着眼睛,双目赤红。
等门外有人敲门,才抬去看镜子。
“媳妇儿,我向你保证……”赵福来掏出来的信是一封保证书,保证他今后不再任何错事,而从至尾他都没有提过自己犯的错是动手殴打了自己的妻子。
就像过去那十几年。
她像是这场表演里必须出场的角,但不需要台词,也不需要演技。只需要她在场,等主角们演完,等氛围按就班地推至高,跟着他们从这一边走到另一边。
“穿神点,”谭绪清这么一边说,赶紧去拉开她衣柜替她收拾,结果发现这里面本没有她能穿的衣服。留在柜子里的都是很多年前她材尚未走形时穿的,唯一合适的只有她上这一宽松的睡裙。谭绪清这么看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关上柜门才说,“就披个外套下去吧,等会儿我去给你烘干你昨天的衣服。”
赵继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两人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扭开了脸,眉紧锁,表情不耐烦。在楼梯旁几个人越来越吵的时候坐了下去,在李家逸旁边。
徐金花夫妻俩脸上都挂着笑,没有半点勉强,就站在不远,陌生夫妻二人推着赵福来,很是起劲。李珅混在他们中间,一口一个姐夫喊得格外亲热。
“结婚前家里条件一般,我一直没给你买过一个像样的戒指。今天给你补上,请你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上能答应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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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赵福来从口袋里掏信的功夫,扭去看赵继生。谭绪清说他刚上初中,也就十三四岁,个子不矮,但是材很单薄,窄瘦的脸,眉是两团乌油油的云压在眼睛上。他像进了水的的柴火,有种怎么都点不亮的顽固。
声音喊了两,她吃力地扶着洗手池边缘直起。摸着自己不断下坠的肚子,呼越来越急促,那种作呕的反感再一次涌上来。肚子里那个正在汲取她营养的东西似乎也跟着不安分地动了一下,但她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力量,动物般的直觉只让她恐惧。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里无法动弹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胚胎被困在子里。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也是被困在了某种无形的“子”,看着母被控制,她艰难地度过的这漫长的十几年则是另一个她的“孕期”。她低着,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肚子。